2016年5月2日 星期一

天一閣(十二)_豐坊的草書軸與《底柱行》

我在寧波博物館參觀時,在介紹寧波各藏書樓的展示室中看到了天一閣博物館提供的展件--豐坊的草書卷軸。當時還不知道豐坊是何許人也,但覺得他的字的確很好看。昨日整理天一閣博物館藏四明地區的《蘭亭序》的筆記時,才從解說牌裡知道了這位先生。
我用關鍵字在《維基文庫》裡搜尋了一下,發現這位先生的一生可不簡單,是那一種界於天才和瘋子之間的人物。世人可能覺得他自創那些偽古文、偽經。我見過這這種人,他們自認是天才受到天啟,不會覺得自己是亂寫的。
豐坊的草書軸
這幅草書卷佈局工整,筆畫流暢,看得出豐坊的功力。下面是在天一閣書畫館中看到豐坊的書法碑刻--《砥柱行贈憲伯東明先生之江西》長97.2cm,寬32.2cm。豐坊草書《砥柱行》,是為勉勵其好友范欽升任江西按察使所寫,共四石,八面。
《底柱行》拓片(第一面)
第一段是標題:"底柱行,贈憲伯東明先生之江西"。接著模仿李白的《將進酒》,開始便道:“君不見,底柱崇崇鎮中留,撐柱天地分剛柔……君不見,范夫子,少年射策明光裡。”
豐坊對好友范欽寄予厚望,將范欽比作"中流砥柱",對當時的人心險惡作了抨擊,全文計500餘字,也是對自己的人生遭遇自我打氣。

在寧波博物館看到拓片兩面。題款:廿三年甲辰之歲甲子賜進士出身,天官尚書郎南禺外史豐道生頓首上。鈐印:"人翁"、"碧玉堂下吏"、"括陽郡圖書印"、"己龍癸虎"等。
《底柱行》拓片(最後一面)
在天一閣書畫館看到《底柱行》刻石四面,另外四面在背後。
砥柱行贈憲伯東明先生之江西(三) 
砥柱行贈憲伯東明先生之江西(四) 
砥柱行贈憲伯東明先生之江西(五) 
砥柱行贈憲伯東明先生之江西(六) 
送子旂遊吳》鈐印:"南禺病生"、"南禺外史"、"漁湖丹室"、"越"、"括陽郡圖書印"等
送子旂遊吳
薛晨,字子熙,一字子旂,號霞川,他曾向豐坊學習書法。薛晨赴吳門從文徵明遊之際,豐坊曾作詩相贈:“鼓棹吳江足大觀,那堪分手正深寒。石湖白鱖飛銀筯,震澤真囗耀玉盤。義瑞堂前愁霰雪,停雲館下結金蘭。勸君杪歲須歸早,莫羨施家寶瑟彈。”。
送子旂遊吳
送子旂遊吳
歷史上傳說鍾繇、周興嗣、蕭子范各自寫有《千字文》,流傳至今的只有《王羲之臨鍾繇千文》和《周興嗣次韻王羲之千字》。蕭子范撰《千字文》在《梁書》本傳上雖有記載,在《舊唐書·經籍志》後不再有著錄,應是亡佚了。但是近代書法家張伯英的考辨,多種套帖中的此帖皆判斷為偽作,他認為:鍾繇沒有撰寫過《千字文》,自然王羲之也不曾臨過這幅帖。這幅字與周興嗣本沒有增減,只是任意顛倒,到了不可讀的程度。字體在唐以後,有李建中(西臺)的手法,而妄自安上"鍾、王"的名目。自宋以來所列王羲之帖中,《鬱岡》、《三希》皆刻上這一帖,他覺得非常荒謬!
下面是豐坊書《千字文》的刻石。我參照《維基文庫》把譯文對照出來:
豐坊書《千字文
"(前石:亦聚群)英 杜稿鍾隸 漆書壁經 府羅將相 路俠槐卿 戶封八縣 家給千兵 高冠陪輦 驅轂振纓 世祿侈富 車駕肥輕 策功茂實 勒碑刻銘 磻溪伊尹 佐時阿衡 奄宅曲阜 微旦孰營 桓公匡合 濟弱扶傾 綺回漢惠 說感武丁 俊乂密勿 多士寔寧 晉楚更霸 趙魏困橫 假途滅虢 踐土會盟 何遵約法 韓弊煩刑 起翦頗牧 用軍最精 宣威沙漠 馳譽丹青 九州禹跡 百郡秦并 嶽宗恆岱 禪主云亭 雁門紫塞 雞田赤城 昆池碣石"
豐坊書《千字文
"鉅野洞庭 曠遠緜邈 巖岫杳冥 治本於農 務茲稼穡 俶載南畝 我藝黍稷 稅熟貢新 勸賞黜陟 孟軻敦素 史魚秉直 庶幾中庸 勞謙謹敕 聆音察理 鑑貌辨色 貽厥嘉猷 勉其祗植 省躬譏誡 寵增抗極 殆辱近恥 林皋幸即 兩疏見機 解組誰逼 索居閒處 沈默寂寥 求古尋論 散慮逍遙 欣奏累遣 慼謝歡招 渠荷的歷 園莽抽條 枇杷晚翠 梧桐早凋 陳根委翳 落葉飄颻 遊鵾獨運 凌摩絳霄"
豐坊書《千字文跋
跋文裏頭寫:"春雨初晴,僻居無事,乘興效右軍書法(所以他臨的是:《王羲之臨鍾繇千文》),雖未足造古人萬一,然其點橫佈置之間,不敢有毫髮差謬。",這是豐坊對自己練習態度的要求。我昨天晚上(2016.05.06)到台北故宮看王羲之《十七帖》的展覽,現場聽到一位書法老師再向他的學生講解書法。他說書法學習者從臨摹開始練習,剛開始針對書法家的一幅帖練到熟,練到有心得了,再臨摹該書法家的其他帖,有的時候臨到別的帖上的字比較美,回頭臨第一幅帖就會用別的帖學習來的手法。這都是學習書法的一個內化過程。

我查到王世貞在他的《藝苑卮言》寫到:
豐坊者,初字存禮,舉進士高第,為禮部主事,以無行黜歸家。坐法竄吳中,改名道生,字人翁,年老篤病死。坊高材博學,精法書。其於《十三經》,自為訓詁,多所發明,稍誕而僻者,則託名古注疏,或創稱外國本。於構詩文,下筆 數千言立就,則多刻他名士大夫印章。偽撰字稍怪拙,則假曰:“此甘原先甘原先體也。”又為人撰定法書,以真易贗,不可窮詰。又用蓄毒蛇藥殺人,強淫子女,奪攘財產,事露,人畏而恥之。
吾友沈嘉則云:“蓄毒蛇以下事無之,第狂僻縱口,若含沙之蠱,且類得心疾者。”因舉其一端云:“嘗要嘉則具盛饌,結 忘年交。居一歲,而人或惡之曰:‘是嘗笑公文者。’即大怒,設醮詛之上帝。 凡三等:云在世者宜速捕之,死者下無間獄,勿令得人身。一等皆公卿大夫與有 睚眥者也;二等文士或田野布衣,嘉則為首;三等鼠蠅蚤虱景也。”此極大可笑。

其實在那個朋黨相攻的年代,何者是真?何者是假? 我個人抱著保守和持疑的態度。豐坊有如此書法功力及文采,並非偶然。當天一閣在建,范欽還在辛辛苦苦搜羅書籍的時候,豐家已經藏書數代,范欽還曾到萬卷樓上去抄書,而豐坊的父親豐熙更是弘治十二年的榜眼。豐家有的孤本藏書,恐怕外界見都沒見過。妄斷豐坊造假,我認為有待商榷。
在《明史》的第一百九十一卷為豐坊的父親豐熙立傳,順帶記述了豐坊的生平。





參考資料:
1.寧波博物館解說牌
2.天一閣博物館解說牌
3.于必昌,當代中國出版社,《確認"千字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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