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15日 星期三

南京博物院展示的石辟邪

我之前寫過一篇筆記,記錄在中國國家博物館及洛陽博物館看到的辟邪與天祿。後來在國家圖書館找到一篇文章,是朱希祖先生於民國24年6月5日在南京青溪寫的一篇《天祿辟邪考》,裡面有很詳細的介紹,我想以下就藉著在南京博物院看到的石辟邪,把朱先生的文章要點及其提過的文獻找出來,其中歐陽修在《集古錄》提到的部分,已經先找出來,放在前面的筆記了。讀《集古錄》的時候覺得有趣,這位課本裡的先生已經不單單是一位文學家、政治家,而透過他對文物研究整理的文章,我彷彿與這位古人有了交點。這時候我又想到他為什麼繼承韓愈、柳宗元的古文運動,是因為鑽進古器物文字、碑刻等的研究裡已經產生莫大的興趣了。先把南京博物院的石辟邪照片貼出來,後續再繼續讀朱希祖先生的這一篇《天祿辟邪考》。


朱希祖先生於文章開頭即說:"東漢及六朝陵墓,其有翼石獸,總名桃拔者;或稱天祿辟邪..."
正如我之前的筆記裡,有讀者留言:"無角的稱為符拔。",我找到了《爾雅翼 卷十九》裡的註釋:
朱希祖先生認為天祿和辟邪是核實的專名,麒麟和獅子是循俗的通稱。為此朱先生先說明麒麟和獅子。所以還是先來看《爾雅翼 卷十八》如何介紹麒麟和獅子(狻猊)。下面會看到麟的古字""。







公者為麒(無角);母者為麟(有一角)。
朱先生在民國24年左右,也就是對日抗戰爆發前2年,在南京訪查六朝陵墓,看到陵前石獸,有的無角、有的一角、有的兩角、有的石獸有一角但是還有陽性特徵,麒麟沒有兩角的;而且守靈石獸有張牙舞爪之形,與《爾雅翼》描述的不履生蟲的仁獸,形象有異,故判斷石獸並非麒麟。我猜朱先生所觀察的的石獸中,可能有我之前筆記所整理的法獸獬豸
至於與獅子的比較,先生提出班固所編纂的《前漢書 卷九十六》中有關西域的烏弋山離國的記述。


桃拔或是符拔或稱天鹿、辟邪以及傳說中的麒麟,都是我們現今無法見到的;而史書對於獅子(師子)的描述,和我們現今所見的獅子,形象是吻合的。獅子的形象與守靈的石獸造像的造型,差異太大。所以朱先生判斷:守靈的石獸既非麒麟也非獅子。
以下是《後漢書 卷七十七 班超列傳》中有關符拔的敘述。

《續後漢書 卷八十》中有關安息國的紀載。
史書有明確的紀載,所以是實實在在的生物;依此描述,符拔應該是很像一種沒有角的大鹿。這樣的生物可能我們現今看不到了。
我把朱希祖先生的小結論謄錄於下:"前漢稱桃拔,後漢稱符拔,或作扶拔,孟康三國時人,故云桃拔一名符拔,明桃拔符拔名雖不同,且有有角無角之殊,然其種則一也。桃拔來自烏弋山離,符拔來自月氏安息,桃拔有角,符拔無角,桃拔之一角者,漢別名曰天祿,兩角者,漢別名曰辟邪,總稱桃拔;無角者漢未有別名,蓋仍稱符拔也。徵之漢代實物,漢南陽宗資宋均等墓均有石天祿辟邪。"
我跟著朱先生的考證工作繼續遊歷古籍,現在來到了酈道元的《水經注》,朱先生認為:從東漢開始才有以石造的天祿、辟邪置於墓前。
《水經注 卷三十一》
宋 趙明誠《金石錄 卷十五》

宋 趙明誠《金石錄 卷十五》

朱先生又根據《宋 金石錄》、《道光寶豐縣誌》去考證當地的石獸資料,因為水經注說"城開四門",先生的判斷這四門前應都有一對辟邪、天祿。

我一邊透過Internet Archive 找到朱希祖先生引用的資料,一邊不禁讚嘆,在沒有網路的年代,朱先生如何查到這些資料?他必須紮紮實實地讀過那些書的內容,腦筋閃過相關議題的內容,才可能去做專題研究啊!
朱先生的文章接下來討論的是石獸上的翼,有人認為這翼的概念應該源於波斯,在烏弋山離國的桃拔原來沒有翼,但是受到波斯雕刻工藝的影響,配合升天的概念加上了翼。這讓我聯想到在威尼斯看到的翼獅。先生位此還找了《山海經》有有關翼獸的描述。可是縈繞我腦海中的是河北省博物館門前的那一對神獸。這一對神獸幾乎具備了天祿的特性,但是出現在戰國時代的中山國,遠遠早於東漢時期。沒有考證資料,博物館只能以神獸稱之。
先生除了舉《山海經》圖說,還有周代銅器有翼獸形象,漢武梁祠石刻有飛龍、飛馬,所以翼獸是本土遺風或獸外國傳來之新範,未可遽定。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